西湖小锦鲤

何日君再来

【猫鼠】喜欢就是,我的烤鱼分你一半(3)

#变猫梗
#今天也在努力拆猫鱼CP
#努力在搞笑和撸猫中透露出一丝丝正经

(1)(2)

白少侠愤恨臭猫又毁了他的外袍,遂与其大战三百回合且按下不表。只说白少侠一言九鼎,果真将展大人带回开封府,眼见着是要在先生面前过了明路,给他安一个正式的名分(不是)。
白少侠行事向来当机立断,绝无拖延的道理,付清银钱便一路飞驰进了开封府大门。只见一道白色旋风刮过,公孙先生的账房门扇便是凄厉一声惨叫,而始作俑者只假作充耳不闻。

“说吧,又干什么好事了”白少侠还没站定,公孙先生就已经开口了,显然对白少侠的劣迹斑斑了然于心。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次那只猫,先生不是说没有吃食它自己就会另寻去处吗?小爷觉得居无定所太可怜了,不如将他留下来吧,一只猫而已,也占不了几两口粮的”
白少侠别别扭扭地勉强开口,脸上飞起可疑的红云。这求人的事儿他不多做,锦毛鼠白玉堂整日里飞扬跋扈,飞贼混混们向他跪地求饶的机会倒很多,这会儿轮到自个儿拉下脸来好言软语,总归有些不自在。不过即是允诺过的事情,白少侠都是言出必行。纵使黄河塞道,泰山阻隔,再如何难于上青天的事情,他都是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
再说展大人这头,目睹了全过程,白少侠的心事倒也叫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养只猫说到底也不过是件小事,却叫这傻耗子硬是弄出一份视死如归的惨烈来。展大人止不住地想叹气,过刚易折,这小耗子的脾气虽然率直可爱,却也凶险万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开封奇谈,没有这笔预算”先生眼皮也不抬,手下帐册翻得哗哗作响,算珠飞舞,笔走龙蛇。
“小爷我自己掏钱就是,也不是什么大事”知道先生这就是松口的意思了,白少侠悄悄松了口气,抱臂表示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那么白护卫就请自便,只是不要忘了善始善终。知道你少年心性,许多事情也许都是一时热度,但这好歹是条性命,一旦你决定了收留他,可就容不得你疏忽大意,随心反复了。白护卫若是不能保证,担心日后反悔,不如早些丢开手去吧。”
公孙先生突然正色起来,白少侠一时竟有些措手不及。
“知,知道啦!小爷我才不是那么没有担当的人,一天是小爷的猫,一辈子都是小爷的猫!”白少侠丢下话就揣着猫又风一样冲出了房门。

“傻子”
展大人窝在白少侠怀里摇摇头,只觉得这两天叹的气,加起来比过去的二十多年都要多。不如说一遇见这只傻耗子,南侠展昭就常常失了水准,除了叹气好像也别无他法,心里反生出些甘之如饴的意味。

白少侠这个新晋铲屎官就这么走马上任了,展大人也再一次名正言顺地登堂入室,回到开封府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卧房。展大人内心不由有些唏嘘,才不过两个日夜,这间卧房就毫无预兆地易主他人。
虽然自从白玉堂挂名开封府以后都是与他同住,可那时候到底展昭才是名副其实的“东道主”,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了。
展大人想得出神,叫关好门折回来的白少侠逮了个正着,偏偏他还不顺着毛摸,硬生生揉得展大人头顶绒毛根根树立,倒成了个“怒发冲冠”的造型。展大人还没顾上挣扎,罪魁祸首倒叫这自己一手打造的“新发型”笑得打跌。
好容易喘顺了气,白少侠就开始显摆自己伟大的成就,
“怎么样?小爷我一诺千金吧,以后啊你可就是我的猫了”
白少侠脸上带着些得逞的笑,伸手又要去搓猫脑袋。
展大人这次早有防备,敏捷地一个俯身,叫白少侠扑了个空。
白少侠这可就不依了,当下嚷嚷起来,
“摸一下怎么了!当小爷的猫,你好日子可就开始了!摸一下而已,不过分吧!”

摸一下是不过分,摸两下又没鱼吃就比较过分。
思及方才太白楼那顿美餐,展大人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又斜睇了几眼白少侠桌上的鲤鱼纹白瓷笔洗。

展大人一波疯狂示意,善解人意,啊不,是猫意的白少侠瞬间福至心灵,
“好吧好吧,不就是鱼吗。当我的猫,每天一条鱼少不了你的”
听了这话,展大人就是一个白眼让白少侠自己体会,
[你当打发乞丐吗?]
“两条”白少侠也是一个白眼,不就是鱼吗?他白少侠又不是买不起,瞧不起谁呢!
开玩笑,开封府富贵不能淫的展大人岂会为这区区两条鱼折腰?
展大人无动于衷,这下连个眼角也不给了,只自顾自低头梳理皮毛。
白少侠只好继续加码,
“每天两条,不能再多了!”
展大人是何许人也?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绝不摧眉折腰事鼠辈的贞烈义士。
白少侠咬了咬牙,
“全鱼宴总行了吧?”
展大人理毛的动作顿了顿,依然没有抬头。白少侠失声惊呼,
“还不够?!一天两顿!”
〔成交!〕
饭票找得好,吃鱼没烦恼。
展大人赞许地看了看白少侠,深感孺子可教也。

展大人愉悦地蹿上那张熟悉的木板床。现在,这张原本略显寒酸的床已经让它的新主人锦衾罗帐地张罗成了焕然一新的面貌,体验感受也自然升级为星级享受。展大人毫不客气地寻了个最舒适的位置歇下了,至于白少侠的意见显然可以忽略不计,铲屎官没有人权。

白少侠武功盖世,猝不及防之下竟也没防住一只猫的擅作主张,只得在原地气急败坏地大叫,
“喂!臭猫!你给我下来!这是小爷的床!!”

且说这白少侠,整日里与展大人同吃同住,就连巡街也将他带在身上,每每收了工就带着展大人直接改道太白楼。不出两日,开封民众都知道白护卫的新宠是这只不怎么起眼的花猫了。一时间白护卫后援会的姑娘们纷纷暗中奔走相告,至于东京城的闺秀娘子们私下里竟也因此兴起了一阵养猫热潮都是后话了。

前文我们提到过,这绝不是屈服,是战略性屈服,展大人当然还是一个信念坚定,没有被万恶的奢靡之风腐朽的好同志。

但眼下,展大人已然从他的战略性屈服里品尝到一些安闲乐适的滋味。这白耗子实在是财大气粗出手阔绰,一日两顿全鱼宴完全不在话下,当白少侠的爱猫竟比当四品带刀护卫的伙食好了不知凡几,相较之下简直是云泥之别。展大人几乎要产生这样做一只猫也不错的错觉。

不过这世间的事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展大人同白少侠是一拍即合,各自欢喜,开封府的同僚们还在日日忍受着诸如梅菜没肉之流的清汤寡水。
开封府上下全加起来竟然都不如一只猫吃得好,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六月飞雪,惨绝人寰。

包大人认为白少侠的这种行径简直令人发指,不利于开封府内部团结。一场苦口婆心的口头教育显然势在必行,主讲者包大人自觉身为开封府尹,理应当仁不让承担起捍卫开封精神的责任。
于是一场以重申开封精神为中心思想的谈话由此展开,谈话内容主包括,开封府一向贯彻的勤俭节约的宗旨,身为府中一员,白少侠应当积极响应号召,反对铺张浪费,吃不完的饭菜应该打包回来,好东西大家要一起分享,吃肉的时候好歹要记得给兄弟留口汤,开封府的大家还在吃着梅菜没肉,怎可独自享受奢靡的宴席,打包外带正是杜绝奢侈浪费的绝佳方案,经济又实惠。

对此白少侠耿直回应,不存在的,就那臭猫自己就能把汤都包圆,一口都不会剩的,很经济,很节俭,绝不存在铺张浪费。白少侠拂袖而去,对包大人的明示暗示,哦不,口头教育无动于衷,此后依旧是我行我素。

包大人为此痛心疾首,白护卫竟如此顽固不化不知变通,崽啊,阿爸对你很失望。

当第十二次被告知白少侠又不回府吃饭,包大人终于忍无可忍了,一怒之下冲到先生面前吹胡子瞪眼地哭诉
“这简直是玩物丧志!不能放任他再这么下去了!现在连饭都不回来吃,天天和那只猫在太白楼开小灶!我们开封奇谈哪有这种预算!更过分的是他居然一点都不给我留,打包带回来点也成啊!先生你还管不管了!”
主簿大人慢条斯理地清算着他的帐册,
“大人别忘了,开封奇谈没有这笔预算,可是白护卫自己有啊,他花的可都是自己的钱,说到底都是他的个人行为,我也没道理约束府衙的私人生活”
包大人借力打力的盘算落空,一怒之下另觅盟友,通信给卢岛主状告败家孩子白少侠每天氪金养猫,沉迷猫色无法自拔。谁知卢岛主回信只有四个字,随他开心。不几日,甚至差白福送来了一包纹银并一个精心定制的猫窝。
当然,这猫窝再好,展大人也是决计不会住了。而这一人一猫日日关起门来,在屋里就一张床榻的归属权大打出手,却都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看在开封府众眼里只能瞧见,自此,白少侠爱猫成痴是更加变本加厉,甚至用简单的机关术在自己的房门和窗户上都装了可以自由活动的小窗,供展大人自由出入。

大家何曾见过白少侠对什么人这么耐心纵容?可谓是人不如猫,包大人心中一片凄凉,寒叶飘逸洒满我脸,吾儿叛逆伤透我心。

正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包大人等还在为不能从猫嘴边分一杯羹长吁短叹,展大人却已经对太白楼的全鱼宴兴致缺缺了。
毕竟这再美味的珍馐,任谁接连不断地吃上大半个月,怕都要闻之色变的。太白楼主厨张大妈的手艺再好,展大人也要吃腻了。

白少侠养猫全凭一股热情和壕气,至于如何细致相待全然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说来也实属正常,白玉堂毕竟是陷空岛五员外、倍受宠爱的小少爷,行事素来随心所欲,如今为了展大人这只猫已是相当耐心忍让,可若要更加体贴入微却是不能了。
偏巧近日来,展大人白日里总有些恹恹的,一番检查却是一切正常,公孙先生也只道猫是夜行动物,白日里自然有些精力不济。
白少侠深以为然,如此一来,对展大人食欲不振的真实原因竟是毫无所觉。

又是个风和日丽的晌午,一人一猫照例走在前往太白楼的路上。连日来,汴京的民众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景象,只纷纷露出和善的微笑,白少侠一一点头回礼。白少侠虽然心高气傲,也绝不是无礼之人,自有了猫以后更是精神倍儿爽,为人竟要更随和些许。白少侠忙于礼节,却没注意落后几步的展大人早已被一股神秘的强大力量攫去心神,跟随之下竟到了一个锦屏绣帘、雕花镂云的所在,展大人定心细瞧才发现竟是入了闺阁绣楼。来不及多想,站在这错落有致的院落中,展大人只觉那股神秘的力量更强了,在这股强力的牵引下展大人终于瞧见了这股力量源头的全貌。
鱼!
竟是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鱼宴,虽然与太白楼主厨张大妈的风格大相径庭,但凭展大人多年品鱼的经验,这绝对是一桌品质上好的鱼宴。展大人咽了咽口水,一时食指大动,突闻一声娇喝,
“呀!哪里来的小猫咪?好可爱啊!你要和我的喵喵一起吃鱼吗?”
展大人这才发觉桌边还蹲了只麻灰猫,细听之下那把甜美的少女嗓音也有些熟悉,展大人再一定睛却见此女竟是苏静儿。
她的厨艺展大人也是见识过的,虽不说是登封造极,却也可称的上妙不可言了。展大人看了看她,又痴迷地看了看桌上的鱼,彻底沦陷在“一起吃鱼”的邀请里,至于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那个没上色的铲屎官全然被抛在脑后了。

另一边,白少侠如何一顿好找且暂不赘述,只说他从苏静儿处领回展大人时,展大人早已吃了个撑肠拄腹,甚至还沉浸在对佳肴无尽的回味之中。至于白少侠辞行前同苏静儿姑娘究竟短暂地交谈了些什么,他是只言片语也不曾记住了。

自丢猫事件之后,白少侠好像总有些若有所思。也不知他悟透了什么,突然变得早出晚归起来,就连巡街也不再捎上展大人了。

与此同时,府中池塘的鲤鱼和后厨的柴米油盐也在悄无声息地消减。当然,这一切也不是全然没人发现,作为一位兢兢业业的主簿大人、全汴京最精打细算的账房管家,哪怕是院里的老桃树多落了一片叶子,也必然逃不过先生的火眼金睛,可是先生看破不说破。

日子总像窗间过马,不觉间变猫以来已有月余,众人只像全然忘却了展昭存在一般,展大人对此却还是一筹莫展。近日来展大人只觉得白日里越发困倦,就连作息竟是也越来越像只猫了。
日间昏沉渴睡,展大人只好借着夜间精神抖擞的时刻四下查访。事发地的那棵老桃树也看了不知多少次,除了它不愿在春季开花的决心,展大人什么也看不出。甚至有一两次,展大人尝试着同最开始一般宿在同一根枝丫上,却还是一无所获。
只是一来二去之下,他同白少侠竟是多日未曾正经打过照面了。

展大人是在一个陡然苏醒的夜晚意识到已然许多个日夜未曾好好见过那只白耗子的。
展大人偏过头,白少侠的面庞就近在咫尺了。不过寥寥数日未见,展大人却觉得这白耗子竟似清减了些许。
许是累得狠了,这傻耗子竟然连门窗也不曾好好合上就和衣睡下,也不知他这几日又忙着琢磨什么叫人头疼的“好事”。展大人只由衷地觉得,这小耗子还是睡着的时候叫人省心。
柔软的月色自半掩的窗扇间流泄在床榻前,像一汪银色的湖水,漾开粼粼波光,照得室内一派静谧安详。初春温凉的晚风拂动白玉堂的碎发,也扬起一股有些熟悉的香料气味。
变成一只真正的猫,别的好处没有,五感倒是比做侠客的时候前所未有的发达。展大人甚至能分辨出这股微不可闻的气味里包含着女子的香粉气并烤鱼香料的味道。展大人眯了眯眼,真相只有一个,这小耗子把他撇在一边不闻不问数日,定是悄悄同别的女子去吃美味的烤鱼了,简直不可饶恕。展大人暗下决心待到天色明朗,定要向这始乱终弃的铲屎官兴师问罪,便将脑袋往白少侠颈窝边埋了埋,再次沉入黑甜梦境。谁道再睁眼,已是天光大亮,而这小耗子又一次不知所踪了。

日晷渐移 ,依然是夜,展大人睁眼竟是那多日未见的白耗子,神神秘秘地只说有好东西同他分享。展大人任他将自己揣在怀里,接着一个纵身飞跃就登上了屋顶。

展昭心里一动,这屋顶是个好去处,还没有遇见白玉堂的时候他也常来。这白耗子虽然性子张扬了一些,品味倒还真不错。

从开封府最高的屋顶上,可以看见东京的万家灯火。在更远的城郭外,还有更多数不清的琐碎灯盏。可这些就是展昭从江湖之远到庙堂之高,从未更改的全部坚守了。
一朝身入庙堂,过去仗剑扬鞭的豪情万丈就成了夜不能寐时的独自怀想。展昭从来不觉得为了成全心中大道,独自背负江湖同道的唾骂和指责是孤独的。人常会有些不为世俗理解的追求,展昭从不后悔,可到底是意难平。
过去无数个夜阑人静的晚上,展昭也会倚在黛瓦青檐上,隔着朦胧月色想起曾经打马折花的快意潇洒。而新的曦光再一次升起的时候,展昭就又是尽忠职守的展大人了。

“臭猫!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快尝尝!”
不容他再多做感慨,白玉堂就献宝一样把几串烤鱼呈到面前。虽然卖相不怎么样,可是凭借展大人丰富的品鱼经验和猫类杰出的嗅觉,他知道尝起来味道一定不错,当下也就毫不客气地照盘全收。
“怎么样?小爷的手艺不错吧!”白少侠满脸得色地宣扬他的劳苦功高。
[勉强合格吧]
展大人咂咂嘴。
看在白少侠如此有心的份上,展大人大发慈悲默许了他伸过来的手,可是白少侠得寸进尺的骚扰搅得展大人烦不胜烦,都叼着鱼偏头避过了。
“喂!小爷可都亲自下厨给你加餐了,还不能多摸几下!你也太小气了吧!小爷可是低声下气地去跟苏静儿学了好久,你就这个反应?!”白少侠气结。
展大人心下一颤,面上还是不为所动,只抬头斜睨他一眼,复又专心大快朵颐。
“哼!臭猫!酒别想喝了,馋死你!”白少侠拿他毫无办法,只好赌气一口接一口地灌酒。

烤鱼和酒的香气里,星火和灯火连成一片璀璨汪洋,展昭知道,这里面的每一点微弱星火下,都有着相似又各不相同的离合悲欢,但这样的景象其实也很久没再看过了。
自打陷空岛陷落,白玉堂同四位哥哥来了开封府,就再没有哪个夜晚是展昭独自度过的。说是编外人员,白玉堂却总是粘糊得好像常驻人口,日日夜夜都在开封府流连,倒是和其他四位哥哥在城里的居所去得少。
展昭此刻才惊觉,自白玉堂也陪他身居庙堂,对过去江湖岁月那点隐晦的怀念好像亦已经放下很久了。他在此处,年少恣意同一笑恩仇便都在此处。
展昭从前并不知道,原来有的时候一个人也可以是另一个人全部的江湖。

白玉堂远望着东京城里的万家灯火,倒映在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展昭一边咀嚼,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少年侠客稚气未脱的面容,不由暗自忖度,远离江湖宦海沉浮,他心中是否也会同那时的自己一般,有一些失意和不舍。

夜已有些深了,整个开封府都已沉入安眠,唯有展大人一只猫独醒着。他敏捷又轻巧地从白少侠的卧榻上跳下来,却连一丝声响也不曾有。不过展大人猜测,即便是有,白少侠许是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白少侠虽然是江湖盛名在外的少年侠客,睡觉倒是一顶一的踏实,怕是房梁塌了他也能睡得雷打不动。展大人又看了看白少侠酣沉的睡脸,兀自叹息,都说锦毛鼠白玉堂年纪轻轻就行走江湖声名远播,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江湖,这种睡眠质量,没叫人夜里暗害了去,反而安然至今也不知是不是该说他傻人有傻福。展大人悄无声息地跃上窗边案几,推开那扇活动小窗。

虽然毫无头绪,展大人却从没放弃过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的念头。事出必有因,展大人自信哪怕罪魁祸首将狐狸尾巴藏得再巧妙也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而再细微的线索也必然逃不过展大人的法眼。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叫众人对他的消失似是都毫无所觉,不过俗话说,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展大人决定先从包大人的书房入手,也许能发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思及和包大人那夭折的短暂交流,展大人不死心地试图用桌上的纸墨再行尝试,却只有失望了。猫是不懂写字的,而他如今确是一只普通的家猫了。
不幸中的万幸大概是,他终究同一只真正的猫不同,便是不能读写了,也还能读懂听懂文字和语言。

不太费力地,展大人就找到了包大人的日常手记,就胡乱夹杂在一堆卷宗里,露出卷曲起毛的一角。不得不说的是,不论什么时候,包大人藏东西的水平都不怎么高明,熟悉他的人总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他的藏私。
展大人吃力衔住那手记一角向案上拖拽,手记同叠放的卷宗一道跌落在桌面上摊开来,发出沉闷的钝响,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明显。
展大人唬了一跳,侧耳静听了片刻,确认无人惊醒,这才略放下心来细瞧。
“……天圣五年,赴京赶考,宿金龙寺,险遭恶僧加害,幸得白少侠相救……”
“……皇祐四年,承圣恩任龙图阁大学士,往陈州派赈,过天昌镇遭刺,白少侠再擒贼人”
“……白少侠惊侫党,救我鬼门一遭,破邪崇……”
“……天子殿前亲试艺,耀武楼锦鼠封官……”
这一瞧之下却不得了,这手记上关于白玉堂的桩桩件件,无不是展昭曾亲身经历的事件,如今却蹊跷地改换了主角。
展大人只觉难以置信,急急翻开其余散落的案卷对照,越看却越心惊,从头到尾,字里行间,每一个句读里,每一个环节中,都看不出展昭这个人存在的一丝痕迹。一个荒诞的念头渐渐升起,也许这个世界是没有展昭存在的。展昭不愿意相信,可他眼下也不得不这么相信,也只有这样相信,所有的事情才都有合理的解释。开封府的同僚,宫里的小皇帝,不请自来、纠缠不休的白玉堂……原来不是没有人发现展昭的不知所踪,而是这个世界,展昭从未来过。南侠展昭也好,御猫展昭也好,不论哪一个他都不曾参与过这个世界。
他只觉得可笑,一个人的存在,竟是如此轻易就能被抹去的吗?一个人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和信念,所有的伤痛或者欢喜,所有的爱与牵绊……一夜之间都了无踪迹。甚至连只言片语的解释或者告知都没有,他只能在独自的彷徨里接受这迎头痛击。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玩弄与股掌之间,他所有的惊疑不定和彷徨无措都无所遁形,而那个罪魁祸首也许正躲在哪个角落里为他的狼狈乐不可支。他却连一星半点的端倪都抓不到。

展昭失魂落魄地在开封府里游荡,夜里的风已开始褪去冬季寒凉的温度,柔暖的东风带着草木泥土的气息拂过猫敏感的鼻尖,展昭却只觉得说不出的冷。
他再一次跃上屋檐,像从前许多个孤不成眠的夜晚一般眺望开封府外面的都城。东京还是一般的繁华,不似前代抑商,在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在这些灯盏下面,许多货品交易或者歌舞杂剧在如火如荼的行进着。
展昭知道,白玉堂其实也协助包大人将汴梁管理得很好,哪怕少了展昭,一切也都有条不紊、安然无恙,仿佛世间只有他这一个失意的人。这世间的千百盏灯火,也许属于商人,也许属于歌女,也许属于平民,也许属于侫臣,可以属于这世间形形色色的人,却再没有一盏属于展昭了。他忽然有点迫切地想回到那个聒噪的白耗子身边去,人惶惑的时候总会想去抓住一个能让自己安定的人,即便他什么也不做,都叫人感到安稳。
夜里的开封府从不像汴梁城别的府邸一样灯火通明,夜夜笙歌。府衙早早处理完各自的事务,便早早吹了灯安寝。便是一点灯油钱,在开封府也是经不起一丝虚耗的。从前展昭只觉得安宁清净,这个夜晚,他没来由觉得沉睡中的开封府竟然这样大这样黑,他甚至找不到一条回到栖身之处的路。

兜兜转转了不知道多久,熟悉的院落尽在眼前了。房里竟然亮着盏孤灯,如豆的孱弱火苗映在窗棂的油纸上,泅开昏黄的光晕。
白玉堂披着外衣,呵欠连天地正在撑开窗向外张望,就这样冒失又恰到好处地撞进展大人视线里去,如同第一次见面一样,从此所有的漂泊无定好像都有了永不迷失的归宿。
“臭猫,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哪里去了?再不回来我可要寻你去了,小爷的全鱼宴还喂不饱你么?还是说春天到了你想找个母猫?”白少侠连珠炮一样不耐地抱怨,听在展大人耳朵里还是一样的聒噪,眼下他却只觉得安定。他站在原地打量了一阵白玉堂倦怠的眉眼,蹙起的眉尖,微阖的睫羽,凌乱的发梢,灯火为他镀上的色泽都是陌生的柔和,和展昭见过他许多种锋芒毕露的模样都不同。
白少侠见他还立在原地无动于衷,又叫初春乍暖还寒的晚风吹得有些难耐,不由搓搓手臂再次出言催促。
“还在那愣着干嘛?虽然春天了,晚上也还是很冷的,你是想站在那冻成只病猫吗?”
展大人跃进窗来,站在窗边的案几上又把白少侠的面容瞧了再瞧,忽然探过身子主动凑上去,第一次示好一样蹭了蹭白玉堂的面颊,就自顾自蹿回榻上堆叠的衾被中去,这一次,换作白少侠呆在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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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玩弄与股掌之间,他所有的惊疑不定和彷徨无措都无所遁形,而那个罪魁祸首也许正躲在哪个角落里为他的狼狈乐不可支。]→→→→→我呀😝

PS:到底没有办法走纯粹的轻松搞笑路线啊,人总要有些不得不面对和承担的事情,就连纸片人也一样,是儿子们自己用决心和行动告诉我,他们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我就写了。(突然鸡汤/别信
关于包大人手记里提到的事件,有参照历史和《三侠五义》原著,不是按漫画和网剧走的。没有仔细考证,也许存在漏洞,大家合理推敲,欢迎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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